董虎看着荀彧说道：“咱说这些，只是想告诉文若你，王莽虽然是汉朝的篡逆者，但他多多少少还进行了改革，尽管他失败了，但他想改变原有的弊政，然而光武帝建立了东汉王朝后，几乎就是延续原有的一切，任何尝试性改革都没有，反而罢去了郡国都尉，将少府、水衡都尉与司农合并了，以此来减少朝廷用度的支出。”
“解决财政的不足，无非就‘开源节流’四字，大幅度裁撤兵卒，罢去郡国都尉，以此来减少军队支出，此种法子算是节流；而将本隶属于内宫的少府与大司农合并，以内库钱财充入空虚的外库……勉强算是外廷的开源吧。”
“然而这些真的就是开源节流吗？”
“显然不是！以咱看来，光武帝的开源节流更像是饮鸩止渴！”
董虎神色有了些郑重。
“开源也好，节流也罢，目的是为了国库充盈，但有一个最根本的原则，就是不能因为开源节流而造成更大的损失和隐忧，开源节流必须是有效的，正面的，积极的。”
“大肆裁撤兵力，罢去了郡国都尉，虽然看似减少了军费支出，减轻了财力不足的压力，但却造成了军队的战力大幅度减弱，同时也造成了各郡国太守、国相的权利太过集中，掌控了军政大权的太守、国相，事实上就遇与一方诸侯没了太大区别，天下不乱还罢，一旦乱了，帝国就会迅速土崩瓦解。”
“军费大幅度减少，意味着军队的兵力、训练、装备、后勤补给的不足，也意味着平定叛乱的能力不足，最后的结果就是边境不稳、国内不静而造成更大的损失。”
“同样的，隶属于内库的钱财并入外库，由外库来执掌天下所有财产，这些财产不仅仅只是眼睛看到的铜钱，同样也包括了皇室掌控的土地，一旦皇室将掌控的土地并入外库，皇室的土地就会被无数家族吞噬，原有的皇室财产也会逐渐蒸发、消失。”
“皇帝拿内库的钱财来弥补外库的不足，此事算不上好与坏，因为天下由外廷文武和地方官吏直接治理，若外库财力不足，首先的是外廷和地方官吏的责任，这与咱拿钱开设店铺的道理是一样的。”
“开设店铺的目的是为了赚钱，咱整日很忙，没时间经营店铺，于是花钱聘请了一个掌柜，结果这个掌柜却把咱的老本都亏掉了，责任是咱呢，还是那个掌柜？”
董虎说道：“外库空虚，首先的责任就在于掌柜，除非咱太过混账，总是为了吃喝而从店铺里拿钱，然而东汉王朝的皇帝并不是个个都是刘宏那般混账胡为，可外库依然没钱，而这就已经说明了问题！”
“隶属于皇室的财产，若没有交到外廷手中，天下没人敢侵吞皇室的财产，可一旦交到了外廷手中，这些财产就会逐渐蒸发、消失，皇室就算想支持一再减少的赋税也没了能力，剩下的就只有靠卖官来维持帝国的运转，可卖官又会造成百姓更加的贫穷，道理也很简单，花钱买官，总得将花出去的钱财赚回来不是？”
董虎正色道：“开源节流必须是良性的，不能因为开源节流而造成更大的损失、隐忧！”
说着，董虎又轻叹一声。
“朝廷如羊，百姓若草，而无数压榨百姓而活命的家族则是原野上的害虫，战争一起犹如寒冬凛至，不仅无数野草会被冻死，田野里的害虫同样也会大量死去。”
“寒冬之后就会迎来新春，原野上的小草就会发芽，而害虫因为大量被冻死而无法影响野草的茂盛，牛羊因为草木旺盛而膘肥体壮，原野上就会欣欣向荣……”
“这就是一个新兴帝国会逐渐强盛的根本原因！”
“但东汉王朝与正常的新兴王朝不一样，虽然王莽篡汉造成了天下大乱，尽管在战争中死了很多人，包括汉室供养了两百年的无数家族，但东汉王朝与西汉王朝是一脉相承的，无数家族会因支持刘秀而得以庇护，躲过了上一次的寒冬凛至，原野里的害虫并未真正大幅度减少，原野上的野草也因害虫太多而无法茂盛，原野上的牛羊又怎么可能膘肥体壮？”
别说其他人了，就是老实坐在腿边的董宁、董静小哥俩都不由点头，显然是听懂了如此浅显的道理。
董虎将所有人看罢……
“帝王一怒血流漂杵，帝王的权利太大，天下就会因一人而兴衰，咱相信咱的孩儿就算能力不足也绝不会祸害百姓，可咱不相信咱的后代子孙也能做个明君，所以咱才愿意将权力下放到内阁。”
“天下五千万人，总会有一些出类拔萃的人出现的，帝国始终由这样的精英来治理天下，总比一个混账皇帝治理天下要好的太多，退一步来说，就算咱建立的帝国走到了尽头，帝国也出现了各种各样的弊政，那也不是咱和子孙的罪过。”
董虎轻抚了下儿子的脑袋，叹气道：“天下局势已经如此，只要咱的兄弟不背叛，改朝换代就是必然，咱也注定是新兴帝国的太祖，咱可以相信文若是为了天下百姓而前来劝咱，但咱不相信动辄七八成佃租的世家豪门，正如咱不相信咱的子孙不会变成混账帝王一样，咱同样不信他们能够革除掉汉室身上的重重枷锁和弊政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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