稍不留神,掉到哪边,都不好受。
他深信自己哪边都不会掉。
他已经没有丝毫力气翻身了。
肚子不觉得饿,尽管他已经两天没吃饭了。
他学会了不去理它。
他有百分之百的把握,他一定会做梦,梦里一定会吃上热气腾腾的大馒头。
他从来没有想过,习惯吃米饭的他,怎么老是梦到热气腾腾的大馒头。
哎呀,这南方的冬天,也挺冷的,特别是今天,江风很大,吹得他直打哆嗦。
离开清城时,他带着行李箱。
可能是行李箱太漂亮,被人盯上了。
一天,他坐在公交站长椅上等车,顺便拿出文件夹来看。
等公交车来时,他才发现行李箱早就不见了。
幸好,文件夹还在,身上还有几百元现金。
从那天起,秦不虚便过上了每天只花一两块钱的日子。
渴了,喝自来水。
饿了,买包一块钱的方便面,干啃算一顿。调料包还可以兑水,也算一顿。
困了,桥下,屋顶天台,树下,都可以对付一晚。
他也偶尔去在江城工作的同学那里去打打牙祭,遇到过一次被警察查居住证件,同学替他付了二百元罚款后,他再也不去给他们添麻烦了。
他白天就靠两只脚走路,再也不搭公交车了。
半年里,他在江城二十几家经营期货的公司里待过,寻找可能的与父母亲有关的线索。
在这半年里,他调查过所有来自清城的、有一定生意规模的人。
父亲从运输大宗商品起家,最后因参与期货交易,家毁人亡。
但是,这些也只是听温震东等知情人士偶尔提及。
他们仿佛达成了共识,对此事内情讳莫如深。
秦不虚心里断定,能让父母亲对生命失去信心的,事情绝非简单。
他手上的资料,已经锁定了五家公司。
这五家公司,他需要去深入了解。
秦不虚从江堤上爬起来。
他看着江面上往来的船只,和远处灰蒙蒙的天空,心里默默地说:
从今天起,走街模式结束,他要进入驻厂模式了。
他清楚,他现在这幅落魄样子,加上毕业证忘记带了,他只能先以应聘的方式进入其中一家传统纺织厂,一来深入其中去调查,二来,得先保证生路才行。
他打量一下自己的行头。
头发老长且蓬松,没有洗发水,老洗不干净,洗不顺溜。
白色衬衣,还是短袖。连穿几个月了,颜色变深了许多,虽然还没有烂,但纱线磨损厉害,有些地方像纱布一样,都可以看到皮肤了。
裤子也差不多,不脏,就是皱巴巴的。
最让他心痛的,是他的皮鞋。
真皮皮鞋,鞋底耐不住他一天到晚地走街串巷,两只鞋底都磨断成三截了,被鞋面勉强组合着。
还好,他总能捡到些小铁丝,将鞋底连接在一起。
袜子,当然不能见光了,五个脚趾头早已出头了。
他现在就是个实实在在的流浪汉。
秦不虚绝对不承认这一点,尽管他的处境是艰苦了些。
他来到街边,找了个水龙头,仔细地洗了把脸,把眼镜片洗得干干净净的,尽量把自己弄得精神一点。
秦不虚走进徐德纺织有限公司的大门。
他打量着这间以生产布匹为主的纺织厂。
前方传来“咔嚓、咔嚓”很有节奏的机器响声,他知道,那是织布机的声音。
右手边,一栋二层的小楼,应该是办公室。
左手边也是一栋二层小楼。
一楼有一个大妈正在淘米,想来应该是食堂了。
秦不虚的胃莫名其妙地抽了一下,口水止不住地从喉咙里往外涌。
保安引导他到二楼办公室。
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接待了他,自我介绍说,他姓徐,是这里的总经理。
办公室开着热空调,秦不虚一进办公室,眼镜上立即蒙上了一层水雾。
他不好意思去摘下眼镜,就说:“我姓秦,想在这里找份工作。”
说完,他递上了他的身份证。
徐总接过身份证一看,愣了一下,随即热情地请他坐下,招呼其他人倒水,自己则走到里间去了。
秦不虚双手捧着杯子,专心致志地小口小口喝着热气腾腾的开水。
这开水太好喝了,每一小口下喉,都能烫慰他那空空的肠胃。
他显然失态了。
办公室里其他人,从未见过一个陌生人进来了,自顾自地把一杯白开水,当人参一样品得旁若无人的。
一杯水喝完了,旁边一女孩又帮他续满,他只是呆呆地点了下头,继续埋头喝水。
秦不虚觉得自己就像一块干枯已久的田地,一口热水就能缓慢地使这块田地恢复生机。
他发现自己全身一直在发抖,只是现在才真正感觉到。
他感觉自己的手脚越发颤抖起来,连紧贴口鼻的杯子里的水,也被抖动的双手激起来了。
秦不虚心里不住地警告自己,稳住!稳住!千万不能失态!
眼前出现了一个红衣女孩,模模糊糊的,看不清楚。
眼镜片上,水汽太多了。
他极力地想看清楚这个红衣女孩,可能是面试他的人。
“不虚!”
“不虚!你醒醒!”
我醒着呢,姐!你终于来了,我想好好睡一觉了。
他很想开口说话,就是说不出来。
喜欢夹心人之不虚此行请大家收藏:(www.flyncool.com)夹心人之不虚此行长佩免费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