纸张上的字迹有些歪斜，戚枉认真看着，并不觉得不好看。凌染双眼不能视物，仅凭神识对笔尖轨迹的捕捉，做到这一步已经十分辛苦。
手上的纸张似乎还带着凌染身上的暖意，曾经也是筑基期的戚枉看得出来，这是一份非常用心的计划。有些部分甚至带着明显的更高境界者的体悟，必定有高人指点。
原来她离开一日，是为了做这件事么？戚枉还以为凌染是气狠了不愿见他，才远远躲开。
神识扫到小云沉默着不动，凌染心里有点不安。这孩子怎么了？
“师姐不怪我了？”戚枉的声音有些发涩，“对不起……昨日是我不好。”
“上古秘境只允许金丹以下修为进入，开启之时，我便是灵山这一辈弟子的领头人。”凌染垂眸。
“无论如何，灵山派要拔得头筹。我不容许任何人掉队。”
她没有正面回应小云的问题，因为她真不知该如何对待这孩子的感情。
这些日子相处下来，凌染对小云的怜惜每日都呈指数级增长，恨不得早点走完剧情停止对小云的迫害。
小云现在的心情，凌染再清楚不过了。她拉着自己，就像在悬崖边拉着一根脆弱的藤曼，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藤曼的状况，也拼命逃避着面对背后的万丈深渊。
这样的关系极端又病态，而注定要亲手斩断和小云的情义的凌染无法规避最惨烈的结果。她能做的，只有让小云尽快变强。
复杂的思绪中，凌染又想起了哥哥。
那个曾经不顾一切地收养她，最后又执意“抛弃”她的少年。
她好像，终于能明白他说过的话了。
“我们得尽快开始修炼。”凌染转过头，面向戚枉，“过来，我看看你的伤。”
坐在书案边的白发少女习惯性地抬眸，双眼却无法聚焦于空中。她纤长的睫毛颤了颤，有片刻的无所适从，之后便恢复了冷淡。戚枉看着这一幕，听话地走到凌染身边，没有保持站姿，而是在她脚边跪坐下来。
察觉戚枉的动作后，凌染微微叹了口气。她伸手搭到戚枉的颈侧，温和的灵力在他的经脉中游走。
“再修养三日吧。”凌染收回手，却因为准头不好，手掌擦过戚枉的脸颊，入手的触感温热又柔软，她手上一顿，没忍住摸了摸。
呜呜小姑娘真的好乖好软。
绯色爬上戚枉的耳根，他慌忙站起来。凌染见小云似乎害羞了，也不再折腾她，让她回房去休息。
长夜漫漫，凌染却没法睡眠。她拿出林慎给她的玉简，认命地随意抽出一本书。
这些书和林慎给她写的那张丹修入门秘籍书目一样，被施上了某种法术，可以直接将字反映在人的神识里。凌染思索片刻后，突然悟到了眼瞎的妙处。
她来到自己的床上盘腿坐下，开始呼吸吐纳运转灵力，进行修炼。凌染目前是筑基期五层，吸收天地灵力修炼的活动对这具身体而言已经很熟悉了，凌染只需静心就能完成。
而失去视觉如此长时间，凌染已经习惯了一半注意力在神识上，一半注意力在思考上，不知不觉养成了一心两用的习惯。林慎给的书册内容直接映照于她的神识，凌染便可以一边看书一边修炼。
对这具身体曾经的修炼状况没有实感的凌染并不知道，在她这么做以后，炼化天地灵力的速度比从前快了几倍。
灵山派的修炼心法不是顺于天，而是逆于天。但逆于天并不是完全地对抗，而是顺从于某些规则，利用其争出自己的道来。从前的凌染心中戾气太重，连有利于自己的规则——即她的天赋都被压制，潜能并没有被完全解放。
现在的凌染心态更为平和，但也从无屈从之心，她自身的天赋便显出了更强的助力。
一夜过去，凌染睁开闭着的双眼，神清气爽，心情愉悦。大概是因为和修炼同时进行，她看书第一次完全不觉得累，愉快地接收知识且不会困的体验真的太棒了，凌染觉得她还可以再看个几天几夜。
但是今日她还有事要做。之前答应过顾寻十万株血灵木的封口费，得开始想办法兑现了。
血灵木的难以获取凌染不是不知道，之所以这么果断地答应顾寻，是因为凌染在筑基期觉醒白虎血脉之时，同时觉醒了白虎一族的知识传承。
白虎，主征战杀伐之神，不仅对战斗有无与伦比的天赋和直觉，对用于治疗的伤药也有着超于众生的了解与掌控。杀伐与生机，本就纠缠互引，不可割裂。
血灵木，恰好就是用于疗伤的稀有药材的一种。在白虎一族的知识传承中，血灵木的分布之地比世人了解的多得多，有许多是较为安全且无人踏足的地方，十万株，凌染还是能凑得齐的。
早晨的空气寒凉依旧，凌染的神识扫过小云的屋子，发现她还没醒，被子却一半落在床下。凌染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和可爱，掐指往她的屋子里送去一道灵力，为她盖好被子。
陷在噩梦中的戚枉的眉头缓缓舒展，嘴角也露出一点笑来。
霜华出鞘，凌染往目的地掠去。那是位于灵州南部的一处深渊，是凌染能从传承中找出的离她最近的地方。依她的速度，半日可达。
周身的空气逐渐变得温暖，凌染原以为是越往南方，自然越暖，但到了深渊之上时，凌染甚至在冬日中感到了些许灼烫，她这才发觉不对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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