田里翻地的十个人，每天卯正上工，未时正收工。
工钱每日一结，从不拖欠。
李庆川捏着今天得到的工钱，轻声问：
“西面房子啥前儿动工？你家地在有一天就翻好了。”
“你一天都不歇了？”程雪惊讶。
李庆川苦笑颔首，有些落寞的说：
“不歇了，走之前能多干就多干些，给他们娘仨多留些银钱。”
他跟李庆山之间，最终留在林场的是后者，因为李庆山虽然成亲但没孩子。不得不说肖清霖这个总管事不是浪得虚名，在精简人员方面，想的是面面俱到。
“行，既然你不想歇，后天一早就过去吧。得先把屋里的炕、墙啥的都扒了，这次不是一天五文钱，是包屋子。一个屋三十文，自己扒也行，跟别人合伙也成，按屋给钱。”
“知道了，谢谢。”
看着他离去的背影，在想当初二人干仗，他说“牝鸡司晨”仿佛就在昨天。
日子过的可真快，一晃来这边已经半年了。这些天除了挖野菜，就是在家做鞋，好像村里少个人，少了谁呢？
“娘，包子蒸好了。”
李悦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，“哦”一声回屋，刚出锅的野菜包子，又白又喧腾。
包子很大，捡出六个装入小盆，就冒尖了。用屉布蒙好，端着出去。
他们都吃完了，这是特意新蒸的。
离老远就看到学堂门口挂了两个点蜡烛的灯笼，这在李方活着时根本没有。
绕去后面，大门开着，院子里走动的人很多，虽然只是小夫妻两个，但伺候的真是不少。
凉燕秀才是可以用下人的，不过李晖他们暂时没需要。
“您就是李秀才娘子吧，快跟我来，我们奶奶正在屋里等您呢。”
“哟，你们奶奶还会神机妙算？”
“噗嗤——”丫鬟轻笑，摇摇头道：
“秀才娘子真会说笑，我们奶奶哪里就会神机妙算，只是二奶奶知道您疼她，一定会过来，所以让小的在这等。您这边请，小心脚下。”
得，碰到个嘴甜的。
进屋后，连氏正低头写着什么，听到丫鬟禀报，赶紧放下毛笔站起身。
“就猜到嫂子会给我送吃的，我都没吃晚饭，拿的什么啊？”
“包子，荠荠菜肉馅儿的。你下午看到我那会儿，刚挖完回来。”
边说边把盆放下，屉布拿开。连氏留了两个，剩下四个让丫鬟拿走。净手后拿起包子，爽快的咬一口，慢慢咀嚼，不住点头。
“好吃啊！面很喧腾，馅儿也不错。”
看着她落落大方的样子，程雪上扬嘴角。
“你喜欢就好。这会儿啥菜都没下来，吃些野菜最好。这荠荠菜还能煎小饼，放些鸡蛋、面、盐啥的，也好吃。”
“那下次嫂子再去挖菜时喊我，我也去。”
“可以啊。”程雪随口应着，并不当真，“来这边感觉咋样？还习惯不？”
“习惯，太习惯了。我以为村里的学堂会破败不堪，屋顶漏雨，没想到你们村的学堂这么好。后院还大，屋子也多，夫君还专门有个书房呢。”连氏不停夸赞着学堂。
这地方怎能不好，当初为了翻新，李方没少让原主掏钱。
“住得惯就，有啥缺的就打发人去我家问问，一般的东西都能有。”
“行，不跟嫂子客气。”说话间连氏吃掉一个包子，“嫂子家的包子太大了，我以为我能吃俩呢。”
程雪“呵呵……”轻笑，瞅着她的瓜子脸，不干活的确吃不了多少。
“等学堂开课后把我家两个小子送过来，倒是让周飞兄弟费费心。”
“这还用说，自家孩子。对了嫂子，大哥那边咋说，啥时候过来考教？”
“明儿吃过午饭就来，上午他去定砖跟瓦。”程雪回答。
本打算坐半个小时就回家，谁曾想连氏给她说了个事，让她足足坐一个时辰有余。最后李晖在家实在等急了、过来找，没等见到人就被周飞带去书房，受夫子考教。
一连几个问题，他回答的很稳，夫子听了满意，当即决定收他。
连氏听到丫鬟的汇报，高兴拉着程雪的手，道：
“咋样嫂子，我就说大哥肯定没问题。这样乡试他俩结伴，有嫂子跟过去，我也能放心。”
院试的那次事，真的让她怕了。不仅她害怕，周飞自己也害怕。所以这次连氏刚一提及，他满口答应，生怕这事儿不成。考教好的李晖在周飞陪同下过来，彼此寒暄两句，二人挥手告辞。
周飞夫妇热络的送他们出去，在李晖、程雪的再三催促下，终于停下脚步。
“晖子哥，明儿你忙完就过来，上午我练字，不让夫子讲课。”
看着完全转变的周飞，李晖点点头。
“咱明天中午见，我们先走了。家里菜园子的韭菜过段时间能吃，缺啥你们就吱声。”
“放心吧哥，不会跟你客气的。”周飞笑着回应。
李晖二人走上村里主路，夫妇两个才回学堂。程雪把从连氏听到的事情跟李晖讲了一遍，说得过程中气的不行。
“……你说这县丞是不是不要脸！自己干了啥心里没数？不想着去弥补，还妄图恐吓，真是岂有此理。”
李晖看着她义愤填膺的样子，笑着摇摇头，说：
“你当那县丞真的就是缺心眼？咋说也是个八品官，怎么可能去弥补一个小秀才。不过听你这么说，我倒是担心他的乡试了。如果这位县丞从中作梗，汪森科只怕这考之路……不会太平。”
“还能这样？这不是一手遮天吗？”
“你忘了肖枫为啥会过来？历练肖清霖，不是只有铺路，还得设障碍。这些小喽啰在潘永章的眼皮子底下或许会收敛，可等换一任官员呢？”
“你的意思是……”
李晖点点头，双眸微眯着说：
“肖清霖有家世，可自己若是没本事，祖上阴德又能庇佑多久？我跟肖枫那日的聊天，这人能吃得开，也是真有本事，绝不只是因表姐是皇上的白月光。”
“听你这么说，那你呢？为自己考虑过吗？”
“我？只要咱们七口人在一起，啥问题我都不怕！”
李晖说完，拥着她快步往家走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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